关于

Outlaws of love.

死之前把最后一篇发出来。收录于《伊甸园》。

最喜欢的一对cp了吧。
 


  

 

“亚瑟,亚瑟,醒醒——”

  朦胧的睡意裹挟着一丝令人警觉的不安,正拖曳着我,拉我坠入深渊。摇晃,呼喊,地震了吗?那抹致命的色块晕染而开,最终侵染了整幅画作。蓦地,我睁开眼睛,想拉着阿尔弗雷德一起逃跑。才发现他正猛摇着我的胳膊,就是他,打搅我美梦的混账。

  “怎么了?”我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问道。天色似乎已经很晚了,他融于夜幕,只有微弱的月光为他的轮廓勾勒。等等...几点了...我们没回家吗?这是图书馆...?

  “几点了?”周围一片死寂,我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呼吸起伏在我耳畔。毋容置疑,这儿只有我们。他肩头一耸,不紧不慢的回答。“凌晨两点,柯克兰先生,现在还想为我打搅你的美梦而抱怨吗?”

  “你的意思是...我们在图书馆待到了两点?”两个傻子,其中一个人问了白痴问题,只为等一个蠢答案。

  他朝我示意皓腕上的手表,我垂眸,《瓦尔登湖》还摊开在我腿面上。这神的一滴使我的困意在山麓田畔驻足,眼皮儿一阖,梦乡里追求自由豁达去了。

  “我以为你会叫醒我的,没想到你自己先睡着了。”

  “谁让你不选个人多点儿的地方看书?我们在这角落里睡上半个世纪也没人发现。”

  “如果法律允许,让我在海德公园求婚都没问题。你还困吗?”

  “睡意全无。”

  “图书馆的女王,现在勒托为你献上所有珍宝,和我转转吗?”

  还没等我开口,他已经起身将我带起。那神的一滴险些去和地面吻个激浪轻怡,我将它捞怀抱起,免得这场幽会让我羞赧时,少了个遮挡物。说不兴奋是假的,这个词估计已经写在我脸上了。能和阿尔弗雷德独处的机会少之又少。连光明正大的牵个手都是件奢侈的事儿。无法公开我们的关系,那比登天还难上百倍。但如果我能见到上帝,我一定会咒骂英格兰的狗屁法律。尽管同性恋仍被视为犯罪,不道德,生理及心理上的缺陷,但男妓仍充斥伦敦。单就这所学校,被诅咒的恋人们在目光交汇时也总要暗送秋波。

  悲伤的罗密欧,手里拿着毒药。四肢,苍白,恶德,那是爱情的面容吗?诸如此类的问题已在我脑袋里热茶中添了几滴杜松子酒,徒增烦躁罢了。躲闪,怯懦的一逃再逃。肌肤相触刹那间的兴奋,还有初尝禁果时的好奇与心惊胆颤。只剩这些了。

  他掌心传来的温度暖到了我的心窝,他是个不认路的队长,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继续带我瞎转。从马克思转到柏拉图,从莎士比亚绕到王尔德,走过雪莱,路过拜伦。最终,他站定步子,咚的一声,我被他压在书架上。他单手抵着架子,另一只手也没安分,攀上我的腰际。

  “你不觉得很无聊吗?”他温热的鼻息洒在我脸上,

  “是的,很无聊。”说着,我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书。他的嘴巴在下一秒已经贴过来了,连濡湿都没有,蜻蜓点水之后就退回去了,再用颇有玩味的视线看进我眼底,羞耻感足够放大三倍。他妈的,小鬼伎俩。

  回忆就像错综复杂的电影片段涌上心头。我是他第一个同性恋人,如果此时他面前是个姑娘,而不是我。他或许就没那么不解风情了。可毁了他的念头一直在我心头盘旋,生活在阴沟里的人仰望星空,而我想拉他下来。

  “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

  夜风蹑手蹑脚的潜入图书馆,在他脑袋上那绺翘起的金发留下足迹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这丝凉意不能消减我想揍他的冲动,他正一脸无辜的眨着眼,仿佛萧伯纳笔下的卖花女正扯着嗓门叫道:“我是个好女孩!”

  我刚把“白痴”这两个字一吐为快,他诚恳且又道歉似的凑唇贴过来了。稍稍摩擦个星火就跑,也不管是否燃起了火。我闷闷的扭开脑袋,少了燃料,让他和空气玩去吧!可他的眉骨蹭过来,撒娇般摩挲着我的。嘴里含了块蜜饯,轻吐着几个字眼“学长...学长...”模糊不清的音节被他吃掉,听上去和性邀请没什么两样。这是我的死穴,我受不了他年下的一面。

  “...再中途停止,我会烧死你的。”

  再羞耻感放大后我缴械投降了。

  一段绵长缱绻的吻后我喘息连连,肺活量比不过,溺水的弱者。他哄小孩似的拍拍我的后背,满脸写着“真遗憾,柯克兰。”

  “我要溺死了。”事实上我的目光已经避开了他的眼睛。

  “大半宿的,你无论怎么操舟驾舵都会翻船的。”

  闻言,我提膝朝着他胯下就是一击。他猛劲用腿面压下,肺活量比不过,力量也不能与之抗衡。

  “谁教你这些话的?”

  “以后别拉着我去书店买那些腻死人的情诗了。”

  他说着,从我身边离开,踱到窗户边儿,手搭上窗棂,悠悠的看着窗外,眸中那片海的深处泛起点点星光。

  “早上你先走,我隔上半个小时再离开。免得别人起疑心。你父母那边儿麻烦吗?”

  “罗莎应该会帮我编个理由骗过去,你行吗?”

  “他们从来不在意这些,你知道的。”

  阿尔弗雷德的母亲是个美国人,一头金发曲成波轮,同他一样的甜心蓝瞳孔。尽管只有一半血统,但他简直完全是个美国人。放羊式教育养大的羊羔不一定叫阿尔弗雷德,也许叫凯西。鸡尾酒是姑娘们的天堂,而他姐姐凯西是被酒精滋润的美人儿。几分特别,有黑曜石清冷的光泽。最令我难忘的应该是她知道阿尔弗雷德被我拖出柜后恨不得绞死我的眼神。当时她正从体育场回来,撞见了她不想看见的那一幕,面部笑肌凝固,定格在一个让我后背发凉的表情,她两指夹着棒球棍前后晃荡,下一秒我就会成为她怒火的牺牲品。

我们还谈了很多,说三句他就凑过来亲我一下。从唇尾,侧脸,鼻梁,眼睑,眉心,耳垂,到额角。不亲会死吗?我这么问他。他很认真的点点头,孩子气的一声,“嗯——”。和他谈话总不缺话题,更不用顾虑逻辑。“听说飞上月球连烦恼也会变成六分之一?”“在那儿举行全球直播的婚礼一定很有意思,香槟也会飞到空中!”“我希望不会吸到你的头发,你最近掉头发很严重。”“你没打理好我的毛发,你的错。”

  “等天亮的时候,我们就要被赶出伊甸园了。”我看着渐渐褪去的夜幕,趁它被白昼无情的撕碎之前莫名其妙的冒出这么一句,顿了几秒又神经质的补了一句。“我是你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

  他笑的温柔,“你一直都是。”

 

  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阿尔弗雷德是我的引路人。我们从童话里款款走来,踏遍土地,涉过水渠。沐浴过新开橘树花散发出的暖香,嗅过湿气卷着青草的芳香。走着走着,他泡影般的消失了。我醒了。

  忍着脑子顶着头皮的难受,我看了眼表,十二点四十三。七点半我才离开学校,回到我的小窝时已经八点多了,看来我没睡多久,但我的姑娘没让我失望,胡诌的理由恰当,我和她是血脉里的心心相通。

  时间还早,周末也无事可做。我正一头栽进枕头里想睡个回笼觉。咚咚的敲门声宛若一阵痛苦的呻吟。罗莎,一定是那个死丫头。听不见,听不见。我猫一样的弓着身子,缩进余温犹存的被窝里。几阵敲门声后,我以为终于能换来睡美人长眠时的安详,门却被打开了。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我烦躁的抓了把头发蹬开被子。罗莎,我的好姑娘,你怎么越来越不会体谅人了呢?可纳进我眼中的人不是罗莎,是阿尔弗雷德。

  “你怎么来了?”

  我心中一凛,吃惊足以让我的困倦流失殆尽,我们平日的关系本来就在旁人眼中过于亲密,现在他索性杀到我家来了。这徘徊在刀锋上的暧昧,除了温情只有惊悚了。

  “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亚瑟,我实在待不下去了。”

  一个箭步我下床冲到他身边,差点揪着他衣领告诉他。我们不可能性命无虞。可他的落寞又触碰了我内心一隅的软处,一时半会竟找不到合适的词眼,什么我在,没关系,来找我就行了。我都迟迟说不出口。犹豫之际才发现自己光着两条大白腿,连裤子也没穿。

 他仰头失笑,我神色丕变,松弛的嘴角刹那间耸拉下去。

  “别担心,柯克兰先生和夫人都不在家。只有你和罗莎知道我来过。”

  顾不得他再说什么,我三步并作两步退到床边,拿起裤子两三秒一穿,跑出房间洗漱去了。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难为情的?我的下半身在呼喊着,去死吧。

 

  这一幕似乎看起来很温馨,又有几分滑稽。罗莎准备了三人份的午餐。阿尔弗为我拉开椅子。即使我们都心知肚明,这午饭谈不上美味,但讨姑娘开心这行他总比我擅长。三个人简单解决了午餐,剩下的时间就交给我和他了。上帝总是一时仁慈的过分,而后就将你抛弃。狂暴的快乐会导致狂暴的结局。我们会迎来什么呢?

  特拉法尔加广场去不得,海德公园天鹅也许会喜欢我们。可游人不会接纳我们。结果我们哪儿也没去成。我摊开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他的指肚压上我唇间,叫我别念出声。“太过腻味,只有时间能证明一切。”他的浪漫永远和我不搭调,但又异性相吸。忽然间,他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只唇膏,说是位姑娘送的。

  “那你就收吗?”我的语气里充斥着一个字眼——“不满。”毕竟受欢迎是刻在他脸上,印在他灵魂上的。

  “我觉得你会喜欢。”他的回答相当烂。

  “别把我当女人。”我合上书页,朝他怀里一扔。

  “生气了吗?你真是个容易爆炸的气球。”只见他开了唇膏盖儿,拧着尾端转了几圈,笨拙的涂在自己唇上,那样子够我笑一个礼拜了。我常拿他调侃,你这美人坯子再化上妆,gay吧里没有比你更受欢迎的bottom了。他会讽刺的回我一句,你这幅好皮囊,不加修饰,不待在酒吧陪酒也是可惜了。

  “尝尝?”他要我对他那泛着油光的嘴下口,难不成会咬出蜜汁来?承他邀请,我眯起眼睛,把笑意藏起,品尝了这个甜心。

  狂暴的快乐会导致狂暴的结局。罗密欧说的没错。至少在咬下这口蜜饯时,整个世界像是荒芜不治的花园,只有他是我贫瘠土地上的玫瑰。我咬下了那口蜜饯,不知苦味是后知后觉的,因为冲昏头脑的幸福会涣散思考力。我明白的。

  无尽的甘味不属于任何一位英雄,而是在酝酿一场灾变。罗莎始终我的好姑娘,让秘密守口如瓶是种压在心头的桎梏。而她替我分担了一半。此时此刻也是这样。那是隔了好一阵子后,在我拼了命没日没夜赶着该死的毕业论文,她慌慌张张推开我的门,像是推开监狱咯吱作响的牢门,没时间了,该审判了。一般她不会打扰我的,除非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她眼底写尽担忧,我与那双林涛浅淡的眼睛对视,那是她的,亦是我的。

  “亚蒂…学校那群人因为琼斯的唇膏开始怀疑他…送他唇膏的姑娘一再解释,可是没人相信。”

  我愣了愣神,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缄默瞬间侵蚀了我,我喘了口气飘出一句死气的话。

  “我的错吗?”

  “你的性格在学校树敌太多了。如果只是他,应该不会有人举报。可这是两个人的事儿,况且你们已经成年了。”

  这话就像一把利刃,刺进我的胸膛。我用鲜血精心呵护的玫瑰,难不成我会存心想害你吗?

我的舌头已经被秘密之火肆意灼烧。计划本应该是我从大学毕业,找一份能养活两个人的工作。那应该不是很难,难的是瞒过父母出去租一间房子。毕竟阿尔弗比我低两个年级。然后呢?噩耗传来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在幻想我们逃出这个国家。身无分文的我们无非只能在路边行乞。而且谁能确定他会跟我走?他不会的,不会的。我不想死在浪漫主义里,但面对的现实却和地狱一般残酷。我们是异端吗?给我一把火,诅咒整个伦敦。我们是异端,我们什么不能做?远离,远离,仍无白头偕老之处。

  心中的希冀会描绘出一幅画卷,妄想肆意着色,侵染整幅作品。我的论文,成绩被一次又一次否定,我的性格被众人厌恶,没人想知道我是谁,可把我埋进土壤中,世人所谓的罪恶也会生根发芽。这时人潮拥挤,挤满你的视野,现在他们知道我是谁了,可憎的始作俑者。现在你要为自己的森森罪名辩解吗?

  在我几天反复的自我折磨后,我约弗雷德出来。在海德公园,去看可能会喜欢我们的天鹅。它们洁白如雪的羽毛永远不会沾染污浊的罪恶。他不免有些吃惊,也知道霉运已经如一团经久不散的乌云,盘旋在我们头顶,酝酿一场足以淹没伦敦的暴雨。因为我一向避免公共场合的独处。我顾虑重重,老妈子般把自己所谓的疼爱强塞到他怀里,结果就是如此了。

  熹微暖阳倾泻在我的眼帘,撒在他的金发上,镀了层橙黄色的光圈。对于学校的事儿他只字未提,也许他以为我还不知道,或许觉得有这功夫不如祷告。

  我们坐在草坪上,尽管有透过云翳的光斑,可那块浓的化不开的黑暗仍然存在。天鹅在湖中游弋,比我们自由多了。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如鲠在喉。他自言自语,说着一些琐碎的小事。偶尔对着书上念几段。是王尔德的书。我只是静默着听。他不在我身边,他又会在哪儿呢?我知道举报之后的后果,犯罪,生理治疗,注射雌性激素。将人折磨到没有欲念,那就是痊愈了。想出这种极端扭曲的治疗方法的大圣人,为什么不先去医治他那颗肮脏且粗鄙的心呢?

  我将他耳鬓的一缕碎发撩至耳后,懦弱的灵魂仍做着最后的挣扎。是我将他拖入得不到救赎的深渊,我的自以为是毁了一切。我们被逐出伊甸园门,在门首盘桓,不忍遽去。单单我一个人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加罪在他身上?绝望感流布我周身,丧钟响彻在耳旁。我回忆起罗莎对我说的话“上帝不会眷顾你们的。”如果相爱也是种罪名,那么给我一枪吧!没有什么比为爱而死更光荣的了。但阿尔弗雷德不同,他年轻,仅凭一个无意间的笑,就会有姑娘愿意为之倾倒。他应该有个家庭,名正言顺的妻子,他会成为一位好父亲。

  我再也受不了了!这些该死的念头。加州的温暖没必要为伦敦的潮湿驻足。他会有更好的…他值得更好的….

  “弗雷德。”

  “我在。怎么了?你的语气听起来就像口开封的棺椁。”

  他翻动书页的手指顿了几秒,侧过脑袋看着我。仿佛在等一个答案。答案吗?是死亡判决书。我不敢看他的眼睛,那片无声的海域会在顷刻间变得波涛汹涌,将我吞噬。

天知道挤出这句话有多难,但我必须说。我是始作俑者,我不能…不能继续下去了。

  “我们…我们…”

  “嗯?”

  “分手吧。”

  凝固了,静止了。如果这只是电影里的桥段,那我入戏的程度该赢得多少掌声?但现在,以什么来贺我?以沉默,眼泪。还是同情?我们的爱只在梦乡里存在,我陪伴他直到死神降临。有人在这时欢呼,就在我耳畔。哦!恶心的同性恋!坟茔才是你们的归宿!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无论如何,我不会做你的逃兵。”

  他恢复了时间的沙漏,融化了凝固的坚冰。我又耽于他那一套沾了蜜似的措辞。我现在应该拍拍他肩膀告诉他:“太过腻味了,琼斯,只有时间能证明一切。”可这盆冷水甚至不能将我浇熄。如果喜悦可以言表,整个伦敦都会回荡着我的呐喊声。

  我如释重负的长舒了口气,将手比成利刃,抹过脖子。

  死过一次了,我死于懦弱。

  他学着我的手势,给自己补了一刀。

  你说我们会和水中的天鹅一样吗?这句话我没有问出口。我知道他会怎么回答。没什么好畏惧的,我会等的,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也好。我总会等到你的。

  像个超级英雄一样。

 

 

END

 

 

 

热度(78)

© 八日目。 | Powered by LOFTER